陪我一起唱歌

作者简介：

作者：吴 菁
地区：杭州

年级：高中
　　
　　天气再次转冷，这已是开学两周以来的第三次降温了。二月的空气还很凉，我却开始琢磨着春天何时到来。虽然天气很不给面子地一再降温，但依我看来，这就像老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，寒冬正在作垂死的挣扎。

　　那时我正上初三。离中考还有四个月。
 
　　后来我才知道，那四个月是我生命中最最快乐的日子。

　　虽然是冲刺阶段，但一切并非想像中那样紧张。对于我这种性格的人来说，总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琐碎的事情。

　　吃完饭，我和小A在校园里散步。然后找个台阶坐下，静静地坐着，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。眼看着头顶的天空慢慢地黯淡下来，直到昏暗。这时整幢教学楼的灯就会一下子全亮起来，灯火通明的样子，像是有人在变魔术。于是我和小A便站起来，掸掉裤子上的尘埃，轻快地走进教室去夜自习。

　　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便是就寝前。穿着睡衣端着脸盆的女孩们在过道中忙碌地穿梭着。这时候我会觉得生活是如此美好，因为每个擦肩而过的女孩子看上去都是那么生气勃勃。

　　熄灯后掏出电筒和耳塞，边听音乐边做习题。几乎每天晚上我都会听这档节目。男主持人会放些新鲜而有动感的音乐，但更多的时候播放的是一些让人内心温暖的歌曲，有时也念些稿子。每当此时，我就会敲敲床边的那块墙板，而睡在那一侧的小A也总会敲几下作为回应。那种干净而纯粹的感觉回想起来让人感伤。

　　然后天气开始变暖。那个春天天气变化得有些突兀，倏地一下越过了春寒料峭的时节，转而变得暖洋洋。

　　如此美妙的夜晚，我和小A很乐意去操场闲逛。和煦的春风吹得人沉醉。转了几圈才发现，来的人还真不少。在跑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。昏暗的灯光下，你永远无法预知下一个迎面走来的会是谁，只有在相逢的几秒内，才能作出判断。这个游戏使我和小A感到新奇而刺激。有时走过来的是男孩与女孩，并肩走在一起。从他们的表情中，总能察觉到一丝甜蜜。这种青涩的感情让我有被幸福包围的错觉。于是在擦肩而过的瞬间，我会在内心祝福他们。

　　走得累了，我们就坐到升旗台上去。远远望着操场上缓缓移动的黑影，身后是一片嬉笑追逐的喧嚣。有时我和小A的视线会有瞬间的交汇，然后我们相视而笑，不需要语言。黑暗中小A的眼睛很美很明亮。就这么坐着，忘记了时间。直到铃声急促地响起，我们才尖叫着，欢笑着，向教室奔去。

　　四月本是个浪漫的季节，但我们的生活却一点都不浪漫。保送生走了以后，我们的理想生活就突然回归了现实。其实我和小A一直有着各自的理想，只是大家都刻意地回避它，彼此都觉得在一起的时日无多，只管享受着眼下的时光。那时我们常去隔壁新建的一所小学，趁着保安不注意，偷偷地跑到二楼的一个过道里唱歌。我和小A有很多喜欢的校园歌手，我们会把他们的每首歌一遍遍地唱。空荡荡的教学楼里，只有我们的声音在不断地回旋，就像唱片被一次次地重复播放。失落的心情在油漆所散发的刺激性气味的强烈冲击下，变得难以控制，常常在唱到一半时，已泪流满面。

　　寝室里也满是惺惺相惜的意味。初夏的夜晚使我们这些年轻的心躁动不安。值班老师去睡后，我们便开始开派对。大家端着水杯在各床铺间穿梭，有时楼下的男生也会来凑热闹。他们会在女生的惊呼中点燃璀璨的烟火，然后握在手中，挥舞出很美的姿势。在烟火忽明忽暗的微光中，女孩们绽放出迷人的笑容。
 
　　闹累了，躺回各自的床上，大家开始讲一些毫无头绪、缺乏逻辑的话，接着总会有人唱起一些旋律简单的民谣。微凉的夜风穿屋而过，全寝室的女孩们都安静地听着，直到一个个相继睡去。

　　而那时的我总爱喝很多的红茶，所以常常整夜整夜地失眠。那段时间，我爱上了另一档午夜的音乐节目。那档节目做得极其精致、风雅。男主持人低沉的声音粉碎了我所有的意志。曾有几次试探性地敲击墙板，想知道墙那边的小A是否还醒着。然而结果总让我失望。后来我明白了，并非所有的人都像我一样神经衰弱。我独自享受着夜的寂静，最后也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。

　　最后，初中生涯终于走到了尽头。

　　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，整栋宿舍楼的伙伴们都在忙碌着打点行装。我和小A都感到无可名状的哀伤。熄灯后，我们站在走道的拐角处，倚在栏杆上，面对着空旷的夜，不断地低声哼着歌。我们站在黑暗中，看着夜色一点点变深，最后成了一片荒芜的样子。风也冷了，我不禁颤抖。小A走过来抱着我。我笑笑说，没事，会好的。心里却想着，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黑夜里陪我唱歌，给我温暖的拥抱。

　　回到寝室，室友们都已经睡了。在一片均匀的呼吸声中，我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床。邻床的那个女孩子在睡梦中露出甜美的笑容。我揉揉她的发，她很乖巧地翻了个身。

　　于是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，我轻声念道：我们都在长大，那种实现梦想的疼痛是我们所要经受的。然后，一切都会好的。